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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城故事|阿呷,火车来了,你听

半城会 2024-04-15

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默存格物 Author 阿西阿呷



【半城大话】

“人之相逢,如萍与水。水流萍滞,遂失其侣。水不念萍,萍徒生悲。一动一静,苦乐不同。”是为记。



阿呷,火车来了,你听
文 | 阿西阿呷
来源|微信公众号:默存格物
作者近照



父亲酒量极好,年轻时能喝两斤半的白酒,啤酒则可独自喝完两件。但是今天,他坐在轮椅上,成为了一位脑溢血偏瘫病人,无法再站立行走,酒,已与他绝缘。

父亲很少喝醉,屈指可数的几次大醉都是因为大喜大悲。他常跟我回忆与母亲的相遇,那是他一生最难忘的事情。他甚至会稍微美化一下相遇时的情景,使之更为浪漫,以至于每次讲述总有些出入,但核心的故事是不变的。

父亲22岁那年,去越西县的姑姑家帮忙干活。终日砍柴,下地,照顾孩子。姑姑家住在山顶,深山密林,邻里不多,母亲家恰是其中一户。

一日,父亲坐在火塘边生火。母亲来串门,进门便坐到火塘边,和姑姑聊家常。父亲说,你妈妈太美了,我一见她就喜欢上了她。我问,那妈妈呢?他有些得意,“她自然也喜欢我的!”我说不信,一定是你单相思,然后苦苦追求。父亲却像个没做错事也心虚的孩子般连声说道:“真的真的,我没骗你。”

彝人好酒,男女老少皆饮酒。有客来家,自然少不了酒。父亲与母亲的第一杯酒,是相识的酒。彝人喝酒前往往论一论各家的家支谱系,远近亲朋,再往上追溯一番,往往就有了不可动摇的亲戚关系。喝酒前的这番议论,是判断喝酒之人是否智慧的依据。母亲极聪颖,父亲也很灵光,两人的杯子碰在一起,如花枝悄放。

母亲那年十七,彝人有谚:彝家女子十七嫁。母亲一到十七岁,外祖父便托人作媒相亲。母亲那时还很青涩,却已有远近闻名的美貌,上门提亲者不在少数。外祖父对比了几家的综合条件,决定将母亲许给一户山下的人家。传统彝人社会里,婚姻的缔结不是两个人的事,而是两个家族的事。男性家长在儿女婚姻中有着一言堂的权力,而婚嫁双方很多时候都是素昧平生的,仅凭媒人口头介绍,见面就决定订婚与否。

父亲遇见母亲时,母亲已有婚约在身。父亲并没退缩,向母亲表达了心意。青涩的母亲第一次尝到初恋的滋味,她大起胆子向外祖父母提出了退婚。外祖母听后当即同意,因她年轻时也曾因不满婚事连夜从夫家逃走,在深山里度过了动魄惊心的几夜,她能够理解女儿对爱情的向往,也希望女儿幸福。外祖父脾气暴躁,却独对外祖母一人温柔,她说的话,他句句都听。于是,母亲退婚了。退婚的代价不菲,但没有一个人后悔。


父亲1965年出生于喜德县,自小家境贫寒,一日两餐时常不能保障。兄弟姐妹五人,只有他一人坚持了读书,其余四人均认为读书不能带来温饱,只有务农才能带来粮食,带来希望。父亲不这样认为,他认为读书可以改变命运,大半生都敬畏书本,敬畏知识。父亲小学时因成绩优异,被评为少先队员,却因无法负担一根五分钱的红领巾被取消资格。父亲自尊心极强,班上同学几乎都能穿上一双彼时流行的胶鞋,他羞于穿草鞋,在严寒冬日将草鞋埋于白雪之中,赤脚上学。回忆过去,父亲总是不愿提起却又总是提起一事:一个大风凛冽的清晨,他因困意难消,捧起了即将结冰的河水,纵意洗脸。河水在大风中迅速结成一层细薄的霜,父亲的脸僵了,准确地说是瘫了。这一瘫便是近五十年。父亲是爱美的,他对爷爷奶奶拿不出钱给他看病导致他终身有些面瘫的事耿耿于怀。他是宽容的人,却始终难以原谅此事,他后来原谅了爷爷奶奶,却难以原谅当年那个捧起冰冷河水的自己。

父亲十六岁丧父,从那时起开始独自闯荡。爷爷没给他留下财产与人脉,父亲贫穷并且孤伶。彝人订婚,男方须向女方父母支付一笔“身价钱”,这是传统。然而,父亲只有年迈老母和一个破败的土坯房。父亲决定推迟婚约,约定三年后以隆重聘礼迎母亲入门。三年后,1989年,父亲和他的叔伯兄弟们,带着一千元再次来到母亲家,兑现了他对母亲的第一个承诺。等待母亲的是一个新盖好的瓦房。父亲说那天他喝得大醉,但却从未如此开心。母亲的出现,让他原谅了过去二十余年所有的辛苦与不公。

父亲逐渐走入仕途,当上了乡长、书记。母亲不识字,却颇有生意头脑,经营了一家小卖部,后又开办了乡上第一家ktv,说是ktv,却也只有一个供众人唱歌的大厅。铁道上的叔叔阿姨们常在下班后来此唱上几首,喝上几杯,尽兴而归。如此,我家一跃成了乡上的首富。1997年,我家购进了一台28寸的长虹彩电,这是乡里第一台电视机。大家聚在一起,观看了香港回归。

九七年是父亲生命中幸福的一年,弟弟出生。九七年同样是父亲生命中痛苦的一年,母亲患上了白血病。父亲迎来新的生命,却面临着挚爱的离开。拿到诊断书的当天,父母亲都没有说太多话,母亲虽不识字,却也从父亲沉重的眼神里明白了一切。回家后,父亲拿出酒,坐在母亲身边,无言地喝了一杯又一杯。父亲说那天,他感觉一切都完了。

母亲的病情日益恶化,几近瘫痪,父亲用尽一切可以腾出的时间陪伴她,背着她寻医问药。彝人重祭祀,敬鬼神,认为祭祀法事可以驱除鬼怪,护佑平安。于是,除了问医,父亲还托人请来各地有名的“毕摩”(彝族法师)、“苏尼”(彝族巫师),用牲畜做了无数的祭祀,最大的一次祭祀连续做了十一天。父亲太想让母亲留下了,他沉默并坚定地做着一切能让母亲好起来的事。


母亲是我见过最坚强也是最有生命力的人。确诊后不久,死神第一次来到母亲身边,她痛苦地抗争了三天,最终竟活了下来。但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痛苦,容颜老去,半头银发,左手偏瘫。母亲不再光彩照人,脸发黄并且开始长斑;她本有一头落地的长发,因左手瘫痪无法打理,剪了男士头。弟弟见到母亲,竟不认识她了,哭着要找妈妈。母亲落泪了,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疼痛以外的疼痛。

我的儿时并不欢乐,它充满了等待。每一次父母远出求医,就将我们托付给邻居。记得四岁的一日,天阴下雨,我在睡眼朦胧中看到他们离开。我立即起床追去,却不见他们的踪影。于是我独自跑到铁道旁的屋檐下看雨,在雨中等待火车来临。多年后我一直记得那场雨,并爱上所有的雨,不是因为雨带来希望,而是因为雨让儿时的我认识到了离别与等待之美。雨的记忆,伴随了我整整二十年。我在雨中见证火车的来临与远去,目送上面坐着的父亲母亲,开始等待他们的归来。

母亲病后,医药与祭祀带来的经济重负,加之母亲病情始终未见好转,父亲变得更加严肃、沉默。一向不抽烟的他开始整包整包地抽烟,人也开始有些暴躁,但他总是克制,至少在母亲面前,他从不宣泄心中的苦闷。但对我们,他变得空前严厉。长年奔波使父亲身心俱疲,他迫切想要我们长大,他需要有人同他一起分担压力,或者理解他的压力。

我爱读书,父亲总会对此表示赞许。为了得到父亲的赞许,我更加努力地读书。但父亲对我们实在太严肃,也太沉闷,我们从未有过平等的交谈,只有教训与被教训。然而父亲从未对我们动过手,他的教育严厉却富有爱。

唯有一次,父亲对我暴怒。那时流行“弹杏核”的游戏,我在学校赢了许多杏核,将其藏在书包里。放学后,我假称写作业,关上房门,独自玩了两个小时的“弹杏核”。父亲突然开门,我惊慌失措拢起一地的杏核,恐惧地望着父亲。父亲二话不说,转身就去拿扫把和撮箕,将杏核全数扫入其中,对我破口大骂,然后摔门而去。我吓得目瞪口呆,久久不敢出房门。不过父亲只是将杏核扫在撮箕里,并没将杏核丢掉,我想那是他不忍心吧。缓过神来,我捡回了杏核,后来还和母亲玩过。父亲看不惯,母亲却还是会叫上他一起玩,父亲玩过两三次,都是极不情愿的。

后来我们搬到县城,住进了新的院子,邻里关系很好。母亲喜欢坐在凉亭里,与大她几十岁的奶奶们交朋友,聊家常,纳鞋垫,等着父亲下班一起回家。父亲在县城工作不久便升职,那是久违的好消息,是父母寒冷生活里难得见到的光束。父亲在厨房告诉了母亲这个消息,母亲欢跃得像个小孩,父亲趁她不注意亲了她的脸颊,这一幕恰被我撞见,我大着胆子起了哄,父亲难得露出笑容,对我说:去去去,机灵鬼。

病痛带给母亲的不仅是身体的折磨,还有生活中的一些误解,比如去开家长会,她常会被认为是我们的奶奶。为了活着,她还要接受那些令人作呕的民间偏方,比如活吞小青蛙。我们在一个中学操场的沟里,逮了四五只幼小的青蛙。母亲在吃之前便开始哽咽,吞下以后,她开始狰狞,崩溃,大哭。她想活下去,可这种代价让她痛苦不堪并且充满屈辱感。


母亲最终还是离开了,在她病后的第九年。有日清晨,母亲醒来发现自己嘴里有血腥味,之后三天都如此,她有了不好的预感。第四天,母亲开始流鼻血,从早晨八点流到十一点。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,将我们叫到一处。我和弟弟跪在母亲面前,她拉着父亲的手嘱托他好好将我们带大,她不行了。父亲的脸沉着,一句话也说不出,母亲流着泪望着他,企盼着父亲的承诺。过了很久,父亲小声挤出几个字:别说这些。

父亲带母亲去了成都。半夜回来时,母亲瘫在沙发上,蜷缩着身体,无法说话。父亲告诉我们,母亲只是晕车了,接着走进房间,关上房门。我在门外听父亲打电话,他的语气那么严肃,字句清晰:人不行了。

半夜,母亲的娘家人都到了。外祖母当时已经八十岁,硬撑着赶来见自己最爱的小女。大姨母很少出村,晕车使她呕血。父亲与舅舅、小姨带着母亲,再次连夜赶赴成都,留下外祖母与大姨照顾我与弟弟。

在等待母亲消息的几天里,因为压力过大,11岁的我迎来了人生初潮。我冷静地处理着这事,但还是怕被发现。大姨见我连着几天说洗衣服,有些疑惑。她来到厕所,见我正用力搓着裤子,水变得微红,才明白我已少女初成。此后两年,我没有再来过。

那些日子,我每天与父亲通一次电话,他总告诉我母亲好多了,让我好好上课,不必担心。我听后欣喜万分,充满希望。一日清晨,我推开门去上学,却看见父亲背着将死的母亲艰难地爬着楼梯。我让开门,愣在那里。

母亲最后的日子极度痛苦,我一盆一盆地接着她吐出的胆水。家族的女人们守在房里,摆着家长里短,时而传来轻愉的笑声。我沉默地看着母亲,恨极了那些笑声。

连续几夜的照料后,我终于在众人的劝说中选择睡下,不久后被嘈杂声音吵醒。人群簇拥中,我看见父亲将母亲背在身上,前往客厅的沙发。女人们开始为她梳洗,换装。我咆哮着质问,为什么要给我妈妈换装?我拦在母亲面前,保护着母亲。一位阿姨小声在我耳边哄到:你妈妈病了,我们只是给她做一点小“迷信”(法事)。我听后赶紧退下,在一旁等待着法事的举行。然而,大姨放在母亲鼻尖的手垂下了,她轻轻地说了一句:没了。

我扑向母亲,跪在她身边,拼命摇她,大哭道:“妈妈,快起来,快起来呀”。“妈妈,求求你,求你别死,求你别死”。母亲躺在那里,一言不发,之前受尽折磨的面容在那一刻却有了解脱的平静。女人们告诉我,不要哭了,母亲已经成了鬼,不会再回来了……

母亲去世,是在元旦前两日。冬日夜里,大风吹过,母亲被置于担架上,高高抬起。我跟在众人之后,任风吹打着脸,沉默前行。

那时我与父亲已经做了近十二年的父女,无论如何辛苦,我未见过父亲流泪,然而葬礼上,父亲泪流不止,两度昏厥。我的父亲不再是一座高山,不再是一具钢铁,他垮在那里,卸下了半生的爱与负。

母亲被送上山之前,我被“毕摩”算出与母亲生辰相克,若前去送行,灵魂也会随之而去。于是我被要求呆在家中,脚上拴一根白线,白线系在桌角,一根白线隔断了我与母亲的最后一面,她成了一阵青烟,飘在我日后的梦里。


母亲去世后,亲朋抬来一件一件的酒,与父亲喝上一晚又一晚。父亲连续大醉,醉后端坐在独凳上,埋着头,小声叫着:“孩子她妈”。父亲的醉让我害怕。

过了一月,来送酒问候的亲朋少了。父亲却似乎喝不够。他开始在深夜外出,然后大醉而归。我终日难以入眠,生怕父亲死在外面,我成为完全的孤儿。每当听到门孔窸窸窣窣的动静,我才长舒一口气。但父亲跌跌撞撞的声音,同样让我揪心。我认真分辨他的动作,判断他的呼吸尚在与否。他总在厕所呆上一两个小时,没任何动静,我不敢进去,因为害羞。于是我总叫醒熟睡中的弟弟,让他去敲敲门,看看父亲是否还在里面。

多年以后,我仍旧无法直视这段黑暗无灯的日子,我依旧能够感到穿越十多年的孤独与惶恐。那时候父亲总对我说,今天谁家有人去世,我去守灵,然后便宿醉始归。我无法开口要父亲别去,我害怕与父亲说话。终于有一日,父亲又说出同样的话,今夜要去守灵。他交代以后转身准备离开,我在他转身之际,拽住他的手,小声恳求道:“别再出去了好吗,爸爸?”父亲有些诧异地看着我,面对第一次提出抗议的女儿,他似乎清醒了,他答应了我的恳求:“爸爸不出去了,再也不出去了。”此后,父亲的确没有再深夜离家宿醉,他开始适应没有母亲的日子,开始学着成为我们的母亲。

母亲去世前曾在成都开了治疗慢粒性白血病的药——格列卫,也就是电影《我不是药神》里的天价药。此药的确天价,一盒上万,母亲只吃了几颗便与世长辞。后来,父亲带着剩下的药去了成都,希望能将剩下的药退回。父亲归来已是清晨,我在睡眼惺忪中看到他坐在床边,满脸笑意地看着我,转身从还未卸下的包中拿出一张小方帕,上面画着几只小熊。父亲展开小方帕,温柔地对我说:“阿呷,你看,这是爸爸从成都给你买的小熊帕子”。我的眼泪瞬间涌上来,我忍着不让它掉下来,也假装父亲看不见。我的父亲从前哪里懂得小女孩喜欢什么,他东奔西跑只为扛起家庭,他没功夫温柔也没时间伤感,但那一天起,我知道父亲变了。


父亲变得多愁善感,他开始看情感节目,为里面的故事落泪。他开始感叹生命的脆弱,并为陌生人的离去而惋惜。他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工作与家事,却在每日饭后,在阳台过道的椅子上坐几个小时,望着窗外,沉默不言。

父亲温柔了许多,却依旧阴郁。他头一次对我们敞开心扉,是2009年的冬天,临近春节的一天。这天他喝了酒,有些醉意。他谈起前天晚上回来,为何头发上有许多玻璃片。他一向与人为善,那晚却因同事误解并挑衅而没有克制住,大打出手。他抓起身边的水瓶砸向同事,瓶胆碎片落了一头。父亲说完,又喝一杯:“唉,你妈妈要是在,一定会说我太冲动了”……

父亲对母亲的遗物视若珍宝。他将母亲生前的衣服挂得整整齐齐,将母亲的戒指小心存放。一天,我和弟弟拿着父亲的手机玩起了游戏,弟弟年幼,不知怎么将母亲的照片删了大半,父亲发现后,咆哮着对我们大骂,扬言要打断我们的手。他眼里的怒火我今生不能忘。咆哮之后,他瘫坐下来,看着仅剩的照片,痛苦地谩骂与哽咽。

母亲离世后的头两年,我们从未提过她。这是一个极其敏感的词汇。两年后,姐姐提起了母亲,像提起一位普通的、尚在人世的朋友。她试探着对父亲说:“爸爸,以前妈妈是会这样做的。”于是,母亲逐渐回到我们的生活中。父亲终于从阴郁的逃避中逐步走出来,开始面对母亲离去的现实,他开始笑了,开始在铁路散步,开始学着与我们做朋友。

多年后,我与父亲已经成了最要好的父女,师生,朋友。父亲与我的关系从年少时的教训与被教训,变成了平等交流、相互教育。我们总是牵着手外出,总是一起逛街,总是在深夜谈天,聊着彼此爱着的人。我劝父亲,可以再觅爱人,共度余生。他却断然拒绝:“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你妈妈,你妈妈也不会再从土地里回来”。

2017年,母亲去世已经十年,我上了大学。一天饭后,父亲打来电话。那时他还没生病,喝了些酒,微醺,第一次跟我谈起爱情:“阿呷,爱情很奇怪,两个人在茫茫人海里就是相遇了。十年了,我还是怀念她”,“阿呷,火车来了,你听……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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